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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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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們倆真可以,自從聽說你酒駕,我還以為今後不管你們鬧出什麽事兒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呢。沒想到突然來這麽一下啊,也不提前說一聲,真不夠意思。”

這裏是在白愁飛剛向娛樂媒體扔下那枚重磅炸彈後不久,整個娛樂圈被炸得如同煮沸了的湯,近些天來沸沸揚揚討論的無不是他們二人的事兒。

而蘇夢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並不意外地接到了一個遠隔了萬水千山的國際長途。

戚少商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很好,雖然有一點點嘶啞,但給人的感覺是健氣的,這讓聽電話的人沒有那麽擔心他的狀態了。

雖然躺在病房裏,心情卻是少有地好,蘇夢枕於是帶著笑音道,“我也很意外。”

“他……真的沒有跟你商量?”

男人的聲音有些遲疑,蘇夢枕看著靠在窗邊捧著本醫書孜孜不倦地研習的人,搖了搖頭,說起話來卻依舊是微笑的語氣,“是啊。”

“那你……”

“我怎樣?我現在身體並無大礙,那些記者也沒本事進醫院裏來,過得很輕松。”

“呵,說的也是……就是苦了小石了~”

“大概做我們的兄弟,註定是要辛苦一些的。”這次連眼睛裏都帶了笑意,看書的人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擡頭拋了個衛生球過來,又埋頭苦讀去了。

“是不是註定辛苦我不知道,但擔驚受怕和大吃一驚絕對是要練習的技能啊。”

“你都能夠習慣,他也不會落後的。”

“呵呵,你對他倒是很有信心。”

蘇夢枕沈默了幾秒,不知想到了什麽,繼而道,“對自己的眼光,我一直都有這個自信。”

“……你說得對。”

話筒那邊安靜了許久,男人答話的聲音格外得輕,然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說點正事。”

“嗯?”

“……這麽久了,我欠你一句抱歉。”

“……”

“不管那些媒體記者猜得對不對,我知道那晚你們去機場的意思……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現在你的腿……我真的很抱歉。”

蘇夢枕瞇起眼睛看著從窗外斜鋪進來的,明晃晃的陽光,灑在地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幕,在冰冷的冬季,溫暖得就像爐火一般。

而隔著長長的亞歐大陸,現在,在法國,應該還在下雪吧。

他發出無聲的嘆息。

“說完了。”

一如既往地,蘇夢枕就連問句也是一副篤定的語氣。

“……”

“道歉我先收下,你也安心,然後就忘了這件事吧。”

“你……”

“我說過,現在很好,不用你擔心。”

蘇夢枕能夠料到有這一天,從他醒來後就知道,依照戚少商的性格,一定會將這件事的原因都歸結到自己身上。然而,這種事情的發生是不是一定需要什麽明確的原因,需要什麽人為它去負責呢?

答案糾結在錯綜覆雜的各種故事裏,包括他們這麽多人這麽多年來早已理不清剪不斷的關系中,早已失去了什麽真真假假,正確錯誤。而他們,又要擁有怎樣明慧的法眼,才能夠抽絲剝繭,將想要或者不想要的東西一一辨別清楚。

蘇夢枕自詡沒什麽神通,到底不過只是個普通人,所以有些事情沒必要分辨那麽清楚,他懂難得糊塗的道理。

而話筒那邊的人也似乎是終於將梗在心口的那股悶氣舒了出來,戚少商帶著笑意道,“呵,說的也是,你什麽時候用得著別人操心過,”他頓了一頓,“多謝。”

蘇夢枕聽著耳邊逐漸放輕松了的呼吸,卻搖了搖頭,回應道,“不,或許,是我該謝你。”

“……”

“……”

談話沒有繼續進行下去,但話裏未盡的意思兩個人都已然明白,很多東西,誰在欠誰,是說不清的,所以,索性不要去理論才是正確的選擇。

“好吧,”過了很久,戚少商才終於開口打破了沈默,“那我再沒什麽事兒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蘇夢枕淡淡應了一聲,拋出的卻不是結束語,“不過先等一下,我這裏有個事你應該要知道。”

“嗯?”

“雷純的那部電影,你知道,在國內上映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應該會帶著顧惜朝去歐洲參展。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戚少商只感覺心裏像被什麽敲打了一記,整個心臟連帶著大腦都嗡得一聲,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心臟沒有在跳動,大腦也不會運轉,就連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滯了。

僅有短短幾秒,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攥著電話的手機已滲出了汗水。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呢?似乎也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樣子,卻什麽會覺得已經分開了很久?

戚少商呼吸了一口充滿了低劣煙草氣息和廉價香水味的空氣,嗆得他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不習慣的疼痛。

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他們一起喝過的酒。

還有很多個想念排山倒海的夜晚。

酒吧的落地窗外街道上偶然駛過的車燈映照在天花板上,透過紗制窗簾,斑駁的光影投在滿是塗鴉的墻面看起來更加鬼魅,光怪陸離。

他於是在光影中看到很多東西:經歷過的,沒經歷過的;看到很多的人,見過的,沒見過的。最後定格在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龐上。

從未有過的熱烈的愛戀讓他想念他,在每個不眠的深夜或者驚醒的清晨。這樣強烈的想念讓人產生窒息的錯覺,在戚少商三十餘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知道想念到了極致居然是會忘卻很多東西的。不是想象中的念念不忘,強烈的想念讓他忘記了很多在一起時的細節,然後,將他的樣子深深印入腦海,刻進骨髓。

閉上眼的時候,眼前是他;不閉眼的時候,一天一地都是他。

也所以,僅僅聽到一個名字,已足以讓他心內波濤洶湧。

分離是痛苦的,是太折磨人的一件事。

然而,也終究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很多事情既然下了決定,便不是可以輕易更改的了。

更何況,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為了他的夢想,和他們的未來。

戚少商咬著舌尖讓自己鎮定下來,平靜地回答道,“嗯,我知道了,有機會一定去看首映。”

蘇夢枕“嗯”了一聲,挑挑眉,不置可否。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的,而他並不是習慣多管閑事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境遇,做的選擇也應該對自己負責,旁的人無論好壞,都沒有幹涉的權利。

他於是把話題岔開道,“資金我下午會讓無邪打到你戶頭,還有別的要求嗎?”

“啊……”也許是一時間話題轉得太快,戚少商楞了一下,繼而很快回應道,“沒有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來。”

“你那工程聽起來不小,一個人沒問題?”

“放心吧,這部片子……我不想假手他人。”

蘇夢枕不由得彎了彎嘴角,“好。這件事我會讓他們盡快辦,你放心做。”

“你不說我也會的,”男人輕笑了兩聲,總算是在話裏聽出了之前那滿滿的自信,他繼續道,“行了,不打擾你了,就這樣?”

“好,就這樣。”

他們習慣性地沒有道再見便掛了電話,蘇夢枕看著手裏的手機,不知為什麽胸膛裏舒出一口長氣來。

“怎麽?還聊出什麽感慨來了?”

在一旁看書的白愁飛聽到他掛了電話,又來這麽一聲,饒有興致地打趣道。

蘇夢枕看著他,並不說話。

不像很多人,隨著年齡的增長眼睛的顏色會逐漸變淡,蘇夢枕的雙眸是一種深沈而純粹的黑色,凝視旁人的時候,那深邃的目光總讓人覺得像要被拖進某個不知名的漩渦一般恐懼,又無法自拔。

從十一年前白愁飛就討厭他這這樣的目光了,因為那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而過了十一年,也依舊是這樣。他被他盯得有些別扭,不自覺地合上書站起身來,“你看著我幹什麽?”

蘇夢枕看得出來白愁飛被自己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樣子,他有些想笑,但終究是忍住了。他只是移開目光,搖了搖頭,緩慢地說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樣,很好。”

“嘁,”白愁飛嗤笑一聲,伸了個懶腰朝他走過來,“你什麽時候也這麽矯情了。”

蘇夢枕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

白愁飛走到他的病床前,把放在一邊的輪椅拽過來,“行了行了,我看底下記者散了點,推你下去轉轉,趕緊的。”

男人於是掀開被子坐在床沿,白愁飛彎下身子為他穿鞋,繼而扶著他做到輪椅上。

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是啊,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痛苦糾纏,他們都收起了在對方面前那些無謂的自尊和城墻,將所有的一切都袒露在陽光下,這樣,很好。

對於蘇白二人來說,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不可謂不閑適,然而對於王小石等人來說,那過得就只有痛苦二字可以形容了。

這一切當然還要從這一個多事之冬說起。

在所有的娛樂媒體看來,這一年年關前後,簡直就象是歲末大派送還中了頭等獎一樣,讓人驚喜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

想想,先是著名導演戚少商和當紅藝人顧惜朝爆出同性戀緋聞,接著是J影當家蘇夢枕載著對手家的金牌經紀人酒駕撞車,J影馬上面臨管理危機,股指也大幅下滑,幸好王小石及時站出來,蘇夢枕也終於清醒過來才挽救了危機。原本以為事情到了這裏已經足夠驚心動魄,可接下去的發展卻更是讓眾人大跌眼鏡,多年來一直諱莫如深的蘇白二人的關系居然不是像一些媒體工作者猜測那樣,因為什麽白愁飛突然離開J影加入有橋的而結下了仇怨,卻是居然宣告出了戀人的身份——換句話說,這兩個在娛樂圈也算風雲人物的男人,公開出櫃了。

這一下子,就像安靜的海裏被投了一枚炸彈,娛樂媒體都沸騰了。自從那天起,不但是蘇夢枕住的醫院被記者們圍得水洩不通,就連J影、有橋都逃不過無孔不入的娛記們。他們采訪不到蘇夢枕,當事人白愁飛雖然一派的坦然,但對具體細節卻是閉口不談。所以王小石、楊無邪和方應看一露面,這些被點著了興奮神經可就是接觸不到事實真相的記者們,就像惡狗聞到了肉味一樣,呼啦呼啦地圍上去問長問短,王小石幾天來覺得自己看見話筒都快有陰影了。不過他們並不是被纏得最兇的,比起雷純,他們其實都可以足夠安慰的。

自從蘇白兩人公開出櫃之後,雷純就跟以往平靜的日子徹底告別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堵在她家門口,去公司的路上,雷氏樓下,還有各種片場,活動現場等等等等,反反覆覆都是一個問題:

“請問您之前知道蘇總與白先生的關系幺?您與蘇總解除婚約是因為此嗎?您對這件事又有何看法呢?”

雷純的回答自然是千篇一律的“無可奉告”,但心裏著實咬牙切齒地將那兩個始作俑者埋怨了千百遍——就算要出櫃,提前說一聲會爛舌頭幺!?哪怕你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用不用就這麽驚世駭俗!

要說明,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心聲,王小石和楊無邪也一樣這麽想。白愁飛這突如其來的一手,把大家都弄了個措手不及,他自己連帶著蘇夢枕將一切說出了倒是很舒服,卻讓周圍的人落了個焦頭爛額。就連王小石也成天唉聲嘆氣,說什麽也無法理解自己這個自說自話的二哥了。

雷純從一堆折磨人的記者群中好不容易穿過去,急匆匆地上了電梯,感覺自己最當紅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這些人簡直像要瘋了一樣,不就是兩個男人談個戀愛,怎麽就弄得跟世界末日了一樣。

雷純的臉色很不好,最近幾天不但是媒體記者一直煩著她,新片那邊也出了問題,雖然料到了審核過程不會順利,卻沒想到現在根本是完全無法進行下去。

她嘆了口氣,微微有些不耐煩地用手指按捏著太陽穴,從側面望進去,漂亮的眼睛中滿是細細的血絲,而眼底也露出些淡淡的青色。顯然是因為這些煩心事而沒有好好休息,而休息不好的結果就是煩心的事更加讓人煩躁。

這些事情就像一團亂麻,糾結在心裏,被那些好事者扯得更加狼藉不堪。

雷純不願去想,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而被真正影響了心情。

她看不懂那兩個男人,從來,都不懂。

助理小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雷小姐平日裏其實待人很好的,但神仙也有個心情不好的時候,女人明白她的煩躁,因此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後,輕輕幫她理好裙擺,一絲多餘的動作和聲音都沒有。

反倒是雷純先開口了,“營銷那邊談的怎麽樣了?”

她的聲音還透露著疲憊,有些低沈,以及無奈。

助理小姐擡了擡眼睛,沒有任何遲疑地道:“不順利,小姐您知道,片子的題材太敏感,無論如何,在國內上映的可能性不大。”

雷純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助理小姐於是繼續道,“營銷那邊希望您還是考慮一下……放棄國內,去外面參展。”

雷純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麽做她並不是沒有想過,現在網絡這麽發達,也並不是說不在國內上映就會徹底失去國內市場,當然,跟上院線是不同的,如果放棄了國內,就意味著失去了全部的票房,而現在這個形式,中國市場就連世界上也是公認的最大的一塊蛋糕。

她並不是沒有那個取舍的決心,她只是……有些不甘啊……

當時決定拍攝時將一切想的太簡單,覺得就算沒有國內市場也沒關系,只要公眾可以認可自己的實力就已經足夠。但現在發展到這一步,就不免對自己的作品有些心疼。雷純是個演員,這一點無論她在做什麽,也是生命中不能夠更改的一部分。而一個負責任的演員對自己的影片是有感情,更可況這部片子從頭到尾雷純是一手操辦下來的,看著它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孩子,父母總是希望他更好,再好一點,再再好一點。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累,遠沒有了單純做演員時的輕松。

所謂的高處不勝寒,就是說這個幺?

然後,她在心裏嘲笑自己,現在說這些,又還有什麽用呢。

曾經的,失去的,終究是再回不來了。

雷純將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收起來,偏頭對著助理小姐,“告訴營銷那邊,就這麽辦吧。還有……”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幫我撥Sammis的電話。”

電梯叮得一聲,到達了目的地。

同樣是在陽光下,有終於放下的坦然,就會有仍舊深陷泥淖的痛苦。

光與影,誰也無法離開誰而存在。

接到雷純的電話,雷媚並不意外。

但凡是娛樂圈裏的人都知道同性戀題材的作品在國內來說還是很敏感的,因此要通過審核的可能本身不大,大家懷抱的希望也就沒那麽高,因此也不會有什麽失望。

只不過,阿純還是會不甘心吧……

雷媚將手機放回包裏,裹緊了大衣匆匆走進有橋。

白愁飛辭職離開,很多工作都轉到了她的手上,但她也不過才剛轉行不久。最近為了盡快熟悉業務,安排各項事宜,忙得是焦頭爛額。

她在嘴角掛了一絲諷刺的笑,每次想到這個都覺得不知道怎麽形容,那個男人,那個連她自己都以為真的足夠絕情的男人,只是在用他的方式補償自己幺?

雷媚瞇了瞇眼,看著有橋金碧輝煌的大廳,這裏出過多少所謂的“大神”,他們一個個過著戲一樣精致的生活,卻無論如何都演不出一場像生活一樣真實的戲。

這就像魚與熊掌,沒辦法兼得。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要懂得取舍,懂得放棄,懂得保護自己,這樣,生活也許並不驚心動魄,卻也不會讓你傷痛欲絕。

雷媚覺得最後那個詞語並不適合自己。

她乘了電梯直達十五樓的攝影棚,她手上現在最值錢的一位藝人正在那裏拍廣告。

電梯飛升的瞬間帶來暈眩,在這不知坐了多少年的電梯,和不知出入過多少次的建築裏,總能發現很多屬於那個人,個人的獨特痕跡。

雷媚承認,這些發現並非不是刻意找尋過,她也在曾經的曾經抱有過幻想,或者其他之類。只不過到了今天已然沈寂,她知道能夠很平靜地面對任何人,愛過的,或者有情的。

在她眼裏,沒什麽不一樣。

“禁止吸煙”的牌子在走廊裏大喇喇地貼著,雷媚收回了拿煙的手,這才想起樓道內是不允許抽煙的,她想了想還是直接去了攝影棚。

那裏廣告正如火如荼地拍攝者,導演和閃光燈搶著看誰聲音更大一點,雷媚看著被各種燈光照射的男人,就象是身臨其境了一樣,馬上感到了那種令人焦躁的熱度。

她靠在一個角落裏,終究還是燃了一根煙。

燈光下的男人此刻倚靠在孔雀藍大馬士革絹面歐式沙發按照導演的要求演繹一位貴族,他微揚著頭,臉頰因為剛被造型師施完淡淡的脂粉,在燈光的暈染下,象是上了釉的名貴瓷器一般無瑕,微微有些瘦削的臉型讓五官輪廓顯得更為深邃,以自然角度留出的黑色碎額發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大半個額尖,令左邊細眼角遮住了些許,強調出了澄澈眼眸。

雷媚在一旁咋舌,有些人天生大概就是生活在燈光鮮花掌聲中的材料,沒有什麽更適合他了。

她抽完一根煙,安靜耐心地坐在一旁等著。她沒有叫他,因為清楚的知道最近他一直處在拼了命一般的工作狀態裏,根本不會允許有旁的事來打擾自己。

說句實話,雷媚並不欣賞他這樣的應對方式,但也實在沒有再參與進這些男人之間亂七八糟那些事兒裏來的精力和興趣。

因此,她只是適當地提醒,並不會阻止。

這群笨到家了的男人,只有親自體會到了,才會相信:用工作代替愛情?你收獲的,只有更加寂寞和想念而已。

雷媚花了一個多小時看他拍完一組鏡頭,然後站起來等他走到自己面前。

“Ivan。”

她沖他打招呼。

顧惜朝點點頭,面上淡淡地,“怎麽了,有什麽事幺?”

“嗯,剛才雷純來電話,那部片子最終還是定了放棄國內,去國外參展。我必須通知你一下。”

“我有這個準備。”顧惜朝按了按太陽穴,感覺有些脹痛,想是很多天來都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吧。

雷媚看著他,緩緩笑起來,細長的丹鳳眼挑起一個迷人的角度,“那就好,雷純要我們安排一下時間,大概四月中旬,你作為主演需要與他們一起去國外宣傳電影,不許缺席。”

“我知道了,你安排就好,我會去的,”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哦對了,是在哪裏?”

雷媚看著他的眼睛,“法國。”

“……”

顧惜朝平靜如水的表情終於有一絲松動,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麽,卻強行禁止自己繼續想下去。雷媚看到他胸膛迅速上下起伏著,幾秒過後,又恢覆了平靜。

他點點頭,“好。”

說著轉身便要離開,然後身後傳來雷媚不大,卻清晰入耳的聲音,“還有,我聽說,這兩個星期左右,蘇總和Silver會飛去美國。你們是朋友的話,有時間,問候一下吧。”

女人說完並不待顧惜朝的反應,拎著包便施施然離開了。

顧惜朝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停頓。

該說的,該問的,那白愁飛離開有橋的那一天其實他們已經說明白,顧惜朝並不否認自己仍然驚訝於,他剛跟自己告了別沒多久就對著媒體出櫃,但他卻並不對他這個選擇感到意外。

那日在有橋他們給彼此的短暫的半小時裏,顧惜朝已然看出白愁飛的勇氣和決心,他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麽突然而已。

他們都是說一不二的男人,說得好聽,叫做自主、有原則;說得不好聽,這根本就是一意孤行。

顧惜朝知道,自己跟白愁飛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對待事業,對待愛情,還有愛,和恨,他們都很自私,沒有什麽大無畏的精神。因此才會有痛苦,白愁飛那十一年的痛苦,以及他現在……

男人走進化妝間換衣服,他閉了閉眼,不願將自己跟白愁飛類比。

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說自己不應該從他身上尋找自己的痕跡和某些感情的走向。因為彼此的故事開始不同,過程也迥然而異,結局又怎麽會那麽巧合地殊途同歸。

每個人都要過自己的日子,想要爭取,或者放棄,也只是自己的事而已。

顧惜朝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不否認自己沈淪在想念時的痛苦,然而他也始終相信,沒有誰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給這一切時間,它終究會成為過去式。

就像,曾經,那些瑰麗的難忘的,所有值得紀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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